重症监护病房(intensive care unit，ICU)是对急危重症患者进行救治和护理的主要场所，ICU护士在病情监测、救治处置、基础护理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以往护理管理者关注的重点都集中在如何提高ICU护士的专业水平从而为患者提供更优质的护理服务方面，常常忽略了ICU护士的负性情绪。ICU护士与普通护士相比，其心理压力较大，焦虑和抑郁情绪较多^[1]。有研究显示58.3%的ICU护士有焦虑情绪，65.5%的ICU护士有抑郁情绪^[2]。较高水平的焦虑、抑郁情绪不仅会影响ICU护士的身体健康^[3]，还会造成职业倦怠和护理不良事件的发生^[4]。因此, 阐明ICU护士焦虑、抑郁情绪的影响因素及其作用机制对于指导ICU护士焦虑、抑郁情绪的干预显得极为重要。

知觉压力是指个体对环境中的各种刺激事件在经过自己的认知评价后产生的心理反应^[5]，研究发现医护人员的知觉压力能正向预测其焦虑、抑郁情绪^[6-7]。正念是指对个体经历的体验和活动持一种开放、非批判性、接纳的态度^[8]，研究表明提高正念水平可以减轻ICU护士的知觉压力，降低其焦虑、抑郁情绪^[9]。心理弹性被定义为对逆境的积极情绪或行为适应^[10]，是个体在经历重大打击、暴露于重大压力或逆境后恢复到积极状态的一种能力^[11]，研究表明具有较高心理弹性的个体能保持较好的心理健康状态，其焦虑、抑郁的水平较低^[12]，已有基于医学生和临床患者的研究表明：心理弹性在知觉压力与焦虑、抑郁情绪中起中介作用^[12-13]。因此，正念和心理弹性可能降低或抵消ICU护士知觉压力导致焦虑、抑郁情绪出现的效应。

综上所述，拟提出以下假设：①ICU护士的知觉压力可正向预测其焦虑、抑郁情绪；②正念在ICU护士知觉压力与焦虑、抑郁情绪中起中介作用；③心理弹性在ICU护士知觉压力与焦虑、抑郁情绪中起中介作用；④正念和心理弹性在ICU护士知觉压力与焦虑、抑郁情绪中起链式中介作用。本研究以ICU护士作为研究对象，探究正念和心理弹性在ICU护士知觉压力与焦虑、抑郁情绪的中介作用，以期为ICU护士心理健康促进和干预提供新的思路。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采取便利抽样，于2021年4-7月对重庆市15家医院的ICU护士进行横断面问卷调查，其中三级医院10家，二级医院5家。根据问卷中单个量表最大条目数的5~10倍进行样本量的确定，应至少纳入样本25×10=250例，考虑到拒绝答复率和无效问卷等情况，最终发放590份问卷，回收577份，回收率97.80%，其中有效问卷563份，回收有效率97.57%。纳入标准：①在职临床护士；②ICU工作≥1年；③年龄≥18岁；④无精神心理疾病既往史；⑤自愿参加本研究。排除标准：①妊娠、哺乳的ICU护士；②因执行任务、病产假等原因，目前未进行临床工作者；③有心理干预相关经历者。本研究通过本院伦理委员会审核(2021-研第140-01)。

1.2 研究工具

1.2.1 一般资料调查表

采用自行设计的人口学特征调查表，内容包括：年龄、性别、学历、工作年限、职称、婚姻状况、每周夜班数、月收入、现患疾病。

1.2.2 知觉压力量表(Chinese Perceived Stress Scale, CPSS)

采用由杨廷忠和黄汉腾^[14]共同修订的中文版知觉压力量表，该量表共14个条目，采用Likert 0~4级评分, 被试得分越高，表示其体验到的心理压力越大，该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78，具有良好的信效度。本研究中该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824。

1.2.3 心理弹性量表(Connor-Davidson Resilience Scale，CD-RISC)

采用CONNOR等^[15]编制、于肖楠等^[16]翻译的中文版量表。包含25个条目，采用Likert 0~4级评分，总分0~100分，得分越高，提示心理弹性越好，该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91，具有良好的信效度。本研究中该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935。

1.2.4 焦虑自评量表(Self-rating Anxiety Scale, SAS)

采用Zung编制的焦虑自评量表^[17]，该量表包含20个条目，采用Likert 1~4级评分，原始粗分乘以1.25计算得出标准分，标准分总分为25~100分，得分越高，说明焦虑越严重。标准分50分以下为无焦虑，50~ < 60分为轻度焦虑，60~ < 70分为中度焦虑，70分及以上为重度焦虑，该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88，具有良好的信效度。本研究中该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882。

1.2.5 抑郁自评量表(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 SDS)

采用张明圆^[17]编制的抑郁自评量表，该量表包含20个条目，采用Likert 1~4级评分，原始粗分乘以1.25计算得出标准分，标准分总分为25~100分，得分越高，说明抑郁越严重。标准分53分以下为无抑郁，53~ < 63分为轻度抑郁，63~ < 73分为中度抑郁，73分及以上为重度抑郁，该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86，具有良好的信效度。本研究中该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888。

1.2.6 正念注意觉知量表(Mindful Attention Awareness Scale，MAAS)

采用BROWN等^[18]编制的正念注意觉知量表，该量表由陈思佚等^[19]汉化，包含了15个条目，“1~6”表示从“几乎总是”到“几乎从不”，分数越高反映正念水平越高，该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890，具有良好的信效度。本研究中该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906。

1.3 质量控制及实施

成立研究小组，本研究由1名博士研究生导师牵头，小组成员包括1名教授、1名主任护师，1名心理学博士和3名护理学硕士研究生；小组成员经过查阅文献以及3次小组会议讨论，进行专家咨询和头脑风暴，最终确定了本次研究的问卷；采用纸质版问卷现场调查，经过重庆市护理质量控制中心联系，各家医院护理部及ICU护士长同意，由经过统一培训的研究者现场发放纸制问卷进行问卷调查，问卷填写环境安静，避免打扰，填写前由研究者统一解释，并提前与护士长沟通，给予被试者30 min的休息时间进行问卷填写，保证填写问卷的时间，避免了由于工作繁忙导致的漏填、误填；本研究为匿名调查，研究对象知情同意后自愿填写问卷，问卷完成后现场回收；问卷回收后由2名质控人员进行问卷质量检查，对于有漏项和所有选项答案一样的问卷，予以剔除。

1.4 统计学分析

数据采用EpiData 3.1进行双人录入，应用SPSS 23.0统计软件分析数据。计数资料采用频数、构成比表示，计量资料采用x±s表示；采用t检验、单因素方差分析研究一般资料对ICU护士焦虑、抑郁情绪的影响；采用Pearson相关分析ICU护士焦虑、抑郁与知觉压力、心理弹性、正念的相关性；采用Process 3.3对数据进行中介效应分析，使用Bootstrap法对中介效应进行检验。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ICU护士焦虑、抑郁情绪现况

ICU护士焦虑得分为(45.99±10.10)分，抑郁得分为(48.62±11.41)分，其中无焦虑、轻度焦虑、中度焦虑、重度焦虑分别占62.9%、27.5%、7.8%、1.8%，无抑郁、轻度抑郁、中度抑郁、重度抑郁分别占63.9%、24.5%、10.1%、1.4%，见表 1。

2.2 ICU护士一般资料及不同特征ICU护士负性情绪得分比较

性别和月收入是ICU护士焦虑情绪的影响因素(P＜0.05)，性别、职称、月收入和现患疾病是ICU护士抑郁情绪的影响因素(P＜0.05)，见表 2。

2.3 ICU护士焦虑、抑郁与知觉压力、心理弹性、正念相关性分析

焦虑与知觉压力呈正相关(r=0.578，P＜0.01)，与心理弹性和正念呈负相关(r=-0.487、-0.525，P＜0.01)，抑郁与知觉压力呈正相关(r=0.591，P＜0.01)，与心理弹性和正念呈负相关(r=-0.569、-0.552，P＜0.01)，见表 3。

2.4 正念和心理弹性在ICU护士知觉压力与焦虑之间的中介作用

在控制性别与月收入的情况下，采用PROCESS 3.3的模型6检验正念和心理弹性在ICU护士知觉压力和焦虑之间的中介作用。结果表明：知觉压力对正念和心理弹性有反向预测作用(β=-0.457，P＜0.01；β=-0.565，P＜0.01), 当知觉压力、正念和心理弹性同时作用于焦虑时，知觉压力对焦虑有正向预测作用(β=0.345，P＜0.01)，正念和心理弹性对焦虑有反向预测作用(β=-0.316，P＜0.01；β=-0.128，P＜0.01)，见表 4。使用偏差校正的非参数百分位Bootstrap法，结果表明：95%置信区间均不包含0，中介效应成立，知觉压力→正念→焦虑的效应值为0.213，知觉压力→心理弹性→焦虑的效应值为0.106，知觉压力→正念→心理弹性→焦虑的效应值为0.013，见表 5。链式中介模型见图 1。

2.5 正念和心理弹性在ICU护士知觉压力与抑郁之间的中介作用

在控制性别、职称、月收入和现患疾病的情况下，采用PROCESS 3.3的模型6检验正念和心理弹性在ICU护士知觉压力和抑郁之间的中介作用。结果表明：知觉压力对正念和心理弹性有反向预测作用(β=-0.463，P＜0.01；β=-0.551，P＜0.01), 当知觉压力、正念和心理弹性同时作用于抑郁时，知觉压力对抑郁有正向预测作用(β=0.274，P＜0.01)，正念和心理弹性对抑郁有反向预测作用(β=-0.328，P＜0.01；β=-0.243，P＜0.01)，见表 6。使用偏差校正的非参数百分位Bootstrap法，结果表明：Bootstrap 95%置信区间均不包含0，中介效应成立，知觉压力→正念→抑郁的效应值为0.253，知觉压力→心理弹性→抑郁的效应值为0.223，知觉压力→正念→心理弹性→抑郁的效应值为0.031，见表 7。链式中介模型见图 2。

3 讨论

ICU是急危重症患者救治与监护的病区，对ICU护士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面对急危重症患者，需要ICU护士提供更专业的救治技术和更优质的护理服务。然而，面对高强度的救治工作以及紧张的工作环境，ICU护士更容易产生焦虑、抑郁等负性情绪。较高水平的焦虑、抑郁情绪不仅会造成生理伤害，还会造成进一步的心理伤害^[20]。本研究结果显示：ICU护士的焦虑自评量表得分为(45.99±10.10)分，显著高于全国常模[(29.78±10.07)分]^[17]，ICU护士的抑郁自评量表得分为(48.62±11.41)分，也高于全国常模[(33.46±8.55)]分^[17]，ICU护士有着较高的焦虑、抑郁情绪，这与乔红梅等^[1]研究相一致。ICU护士是急危重症救治中不可或缺的力量，其负性情绪直接影响着护理质量，因此，护理管理者应该重视ICU护士的负性情绪调节，提升ICU护士的心理健康水平。

本研究人口学特征统计结果提示：在不同性别的ICU护士中，男性的焦虑、抑郁水平低于女性，可能与男性能更好地对负性情绪进行调节^[21]以及男护士心理资本大于女护士有关^[22]。收入每月高于13 000元的ICU护士焦虑、抑郁情绪最低，可能是收入与ICU工作强度相匹配相关。在不同职称的ICU护士中，副主任护师及以上的护士抑郁水平最低，可能是因为副主任护师及以上的护士相对其他职称人员拥有较强的专业知识和更丰富的实践经验，因此对工作负荷、工作挑战的应对能力更强，拥有较高自我情绪调节能力，护士的抑郁情绪低于护师和主管护师，可能与护师和主管护师在科室独立承担了更多的责任性工作有关。在ICU护士是否有现患疾病的对比中，有现患疾病的ICU护士抑郁情绪高于未患疾病的ICU护士，已有大量基于其他人群的研究表明疾病能够导致抑郁情绪的产生或加重^[23-25]。因此，护理管理者需关注ICU护士获得与工作负荷相匹配的合理收入，以降低其抑郁情绪；提高对患有疾病ICU护士的关注，积极给予身心关怀，降低ICU护士的焦虑、抑郁水平，保证护理安全。

本研究中介模型回归分析表明：ICU护士的知觉压力与焦虑、抑郁情绪关系密切，知觉压力能正向预测焦虑、抑郁情绪(β=0.508，0.506)，验证了假设一，表明ICU护士知觉压力越高，焦虑、抑郁情绪也越高，这与VAHEDIAN-AZIMI等^[7]的研究结果相一致。在本研究中，正念在知觉压力与焦虑、抑郁中起中介作用(β=0.213，0.253)，验证了假设二，表明知觉压力不仅可以直接影响ICU护士的焦虑、抑郁情绪，还可以通过正念的中介作用影响ICU护士的焦虑、抑郁情绪，正念作为ICU护士知觉压力与焦虑、抑郁情绪的保护性因素，可以减少知觉压力对焦虑、抑郁情绪的影响，这与鲁芳^[9]的研究相一致。心理弹性也在知觉压力与焦虑、抑郁中起中介作用(β=0.106，0.223)，验证了假设三，表明心理弹性是调节ICU护士知觉压力与焦虑、抑郁情绪的有效途径，心理弹性越好，其应对知觉压力的能力越强。心理弹性已是焦虑、抑郁情绪心理干预的重要目标^[26]。高心理弹性的ICU护士能够积极应对知觉压力并减少知觉压力对焦虑、抑郁情绪的影响。已有研究证明心理弹性是心理健康的保护性因素^[27]。正念和心理弹性在知觉压力与焦虑、抑郁中起链式中介作用(β=0.013，0.031)，验证了假设四，揭示了正念和心理弹性调节ICU护士知觉压力与焦虑、抑郁情绪的作用机制，即知觉压力可以通过正念和心理弹性的链式中介作用影响ICU护士的焦虑、抑郁情绪。可能原因是较高的正念和心理弹性水平能够让ICU护士更好地接受与适应压力，从而减少知觉压力对焦虑、抑郁情绪的影响。护理管理者可以采取正念减压^[28]等心理干预措施提高ICU护士的正念和心理弹性水平，从而减少ICU护士的焦虑、抑郁情绪。

综上所述，本研究结果提示ICU护士有较高的焦虑、抑郁情绪，正念和心理弹性在ICU护士知觉压力和焦虑、抑郁情绪中起链式中介作用。护理管理者应该积极地寻求相关措施，提高ICU护士的正念和心理弹性水平，降低知觉压力，从而减少ICU护士焦虑、抑郁情绪的产生，促进ICU护士的身心健康。本研究有一定的局限性：一方面，采用方便抽样的方法，且仅在重庆地区进行抽样，结论具有一定局限性，下一步研究可以采用整群或者分层抽样，扩大抽样的区域，使研究更完善、更科学；另一方面，本研究仅进行了横断面的调查研究，需要未来开展干预研究对本研究结果进一步予以验证。